午后的阳光正值炙热，从云层稀薄的天空中落下，修剪规整的草坪上是正在游戏的孩童，不知疲倦一般疯跑着，额头上都是跑出来的汗水。
顾清然的肚子已经有了弧度，衣服遮盖不住，便只能穿上连衣裙扮作寻常孕妇的样子，所幸他的头发也长及耳后，清瘦漂亮的脸蛋看上去雌雄莫辨，没人看出这个挺着大肚的是个双性人。
他看上去就是个病弱清冷的小孕妇，在草坪上扶着腰走动时也没人会靠近他。
沈彦同意了他堕胎的请求，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天比一天安静，好像察觉到自己并不受母体的喜欢，只敢竭力蜷缩，安静的降低存在感。可顾清然的心情还是沉甸甸的。
他走的慢，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角落，哪里蹲着一个小男孩，蜷缩着在用棍子扒开地上的泥土，泥土被翻开，露出了三叶草的根茎，小男孩在衣服上蹭干净泥土，直接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。
“这个不能吃。”
小男孩咽下了嘴里的根茎，似是在疑惑顾清然为什么要穿成女人的模样：“可以吃的，酸酸的。”
顾清然有些艰难的半蹲下来，和小男孩平视：“你家大人呢，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？”
“他们都不要我了。”小男孩小声道，“我生病了，妈妈说她养不起我，她想要个健康的弟弟，就把我丢到这里来了。”
疗养院有救助计划，每年会定向救助一些生病的孩童，眼前的小男孩除了衣服陈旧了些外，看上去是健康的。
顾清然没想到他会是被抛弃的孩子，他不自觉的伸手抚摸小腹，指尖微微颤抖，他的孩子是不是也要被他抛弃了.......
“你不开心，为什么？”
沈彦端着热好的牛奶，用勺子盛起蛋羹，仔细地吹凉了送到顾清然唇边。
为了能尽快手术，顾清然开始积极配合治疗，但他的身体太过于虚弱，肠胃消化不了太硬的食物，沈彦把办公地点改为居家以后，每顿饭都会一口一口的给他喂食。
顾清然垂着眼睫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洒落一片阴影。
他不愿意回答沈彦的时候太多了，此刻的沉默似乎也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。
沈彦在碗里翻出虾仁和牡蛎，堆在勺子上小心吹凉，却不想顾清然突然开口道：“他会恨我吗？”
沈彦一怔，抬眼去看，却见顾清然半垂着眼，情绪都敛在睫毛底下，看不分明。
“他不会恨你的，这是你的身体，你有权利决定要不要留下他。”沈彦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一样斟酌用词，他谨慎的开口，心里生出一份莫名的紧张。
顾清然安静的坐在床上，被睡裙包裹着的身体纤细清瘦，过长的乌发软软地垂下，看着异常乖顺，在沈彦沉默的注视中，顾清然的指腹微微捻动，似在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。
他的嗓音是清冽的，却有着一分干涩：“我想留下他。”
不为了任何人，只是为了这个小生命。
顾清然想，他这一生恐怕也没机会逃离沈彦的控制，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别人的，也许只有这个孩子是属于他的。
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，他也是孩子的生父。
像是听懂了顾清然的意思，腹中一直安静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，这一次顾清然心中没有恐惧和厌烦，他抚摸着孕肚，第一次生出一种对新生命的期待和爱意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