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里，只有傍晚的风才轻缓宜人，公孙筱玥和白玉堂走在满是落花的小径上，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其实，主要是公孙筱玥不知该说什么，白玉堂原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。
缓缓的一路溜达，公孙筱玥忽然看见路边的石头便想起那一夜的事，于是她就觉得更心虚，就觉得不说点什么更难受，于是她轻咳了两声，开口道，“那个，如意最近好吗？上次看见她，她哭的厉害，说都是因为她所以才……其实根本就不怪她，可她还是……”
“这几日我没回去，”白玉堂如实道，“不过那丫头也是该吃些苦头，她从小就任性，我们家又就只有她这样一个妹妹，所以，纵容太过。”
自白玉堂说水如意“任性”开始公孙筱玥就觉得有些想笑，这人自己不知自己的脾气秉性嘛，他竟然还好意思说别人任性，最后等白玉堂说什么“纵容太过”的时候公孙筱玥终究还是没忍住笑意，她满眼的笑意望着白玉堂道，“这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的？我觉得，要说‘任性’的话，你可比如意任性多了。”
似乎自那一晚过后，公孙筱玥对白玉堂就从心里生出些亲近，她不再叫他“白护卫”也不叫他的名字，但神态语气却已经是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。
“我……”白玉堂微愣，转眸就看见公孙筱玥毫无防备的笑，他忘了后面想说的话，顿了片刻才冷冷淡淡的开口道，“我不一样。”
“能有多少不一样？”公孙筱玥撇嘴，“不过都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。这世上所有的事，男人做叫‘勇气’，女人做就叫‘任性’，所以，女人就只能待嫁从夫然后相夫教子，就像我娘那样。”
“像你娘那样不好吗？”白玉堂难得与人这样平静的聊天，他只是好奇。
“甘之如饴自然是好，”公孙筱玥将目光落在了远处，一时也想不起自己要什么，“像我娘那样，是运气好，可是……又有几个人能像我娘一样啊。别人不说，就说我，如意，柴小郡主，我们算是不错了吧，我有爹娘疼我爱我，如意聪明漂亮，柴小郡主家世显赫，可到最后……我们谁能真的像我娘那样？”
“为什么不行？”白玉堂不怎么明白，“我爹娘不会不顾及如意的感受，她若有一日嫁人，必然是嫁她心仪之人。先生和夫人更是不会将你……至于小郡主……她的确可能会有身不由己的境遇，但无论如何，柴老王爷也会为小郡主选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才对。”
“我爹娘自然不会让我随便……他们自然是要给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……”公孙筱玥轻笑，“是啊，我们最后落的不过就是‘门当户对’的下场吧。”
“门当户对不好吗？”对于情或爱白玉堂都知之甚少，而对于婚姻他更是一片茫然，从前他从未想过这些，如今即便是他想了，那也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而已，所以公孙筱玥的话让他有些不懂。
“门当户对……”公孙筱玥细细的嚼着这几个字，如果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一定会很厌恶这四个字，可时至今日她的那些单纯的念想也不过就只是个念想，一个念想怎么能敌的过现实，翻来覆去念了又念，最后公孙筱玥也只能是略显寥落的笑着道，“门当户对再好，终究还是抵不过两情相悦吧。这世上，谁人不是贪心的，有了合适的便总想着会不会有更好的。”
“所以，”白玉堂的话在嘴里含着，眸中的光一闪而过，想了许久他才小心的问，“所以你想求的是什么？”
“我？”公孙筱玥轻笑，“我能求什么，这世上有些东西根本求不来，只能靠遇。遇见了就遇见了，遇不见……也是命中注定的。”
“那你遇见了吗？”白玉堂问。他不确定自己心中是否带着期待，又该期待些什么，或许她说遇见了，他也未必会心生欢喜，因为即便她说的是遇见了，那个人也未必就是自己。
“我……”公孙筱玥愣了片刻便错过了回答的时机，她看着白玉堂奇怪他今天怎么忽然就话多起来，恍惚了一下，她看着白玉堂笑着岔开话题道，“梦儿说，晚上有俞伯新鲜买的芦笋和丝瓜，你要不要留下一起吃晚饭？”
“嗯。”白玉堂点头，不再追问，“二哥让我告诉你，那个沈老板背景挺深的，让你自己小心些。”
“二爷说沈重？”公孙筱玥皱眉，有些奇怪，“他不就是个成衣商嘛，你们白家跟他也有往来啊，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底。”
“是有，不过……”白玉堂也皱了皱眉，生意上的事他是真心不清楚，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想了想，他才道，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，不过二哥说他其实也是后来才到江南的外来户，之前他有位师傅，不过好像很快就分开了，那是很多年前的事，传说是他师傅走了，但没人知道去了哪儿。他师傅走以后他忽然就有钱了，一个人开了云霓坊，还将分店开到了京城里，但那以后他再没提及过他的师傅，也再没有人见过他的那位师傅。二哥说原本与他并没有太多交集，所以也就没那么在意，不过……”白玉堂看了一眼公孙筱玥，道，“不过二哥说，会传信回江南，让他们再好好查查这个沈重。”
“哦，”这话中的猜测不难相，公孙筱玥应了一声扭头问白玉堂道，“你觉得他是坏人吗？”
“应该不是。”白玉堂简简单单的吐出四个字，即便他知道沈重对公孙筱玥也心生好感，甚至公孙筱玥对他也……但即便如此他不想对她有所欺瞒，就如她所说，这世间的事有太多能求，但唯独“情”之一字例外。
想了想，白玉堂才又开口道，“在我看来，这个沈重，身上难得有商人的正气。他武功不弱，但我却从未见他恃强凌弱欺行霸市，其实以他的能力应该不仅仅今日这般，他甘愿将一件平常普通的事坚持下去，这本身就很难得。”
看来白玉堂对沈重的评价还挺高，这到是让公孙筱玥有些意外，她顽皮的朝白玉堂眨了眨眼睛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，“白家兄长若是听见你这话，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生气……”
“……”白玉堂侧目，最终却只是轻道，“在我而言，他们不过是兄长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