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圣上亲点了东平郡王主理薛家的事儿后，薛蟠的待遇那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水涨船高起来。最起码的，牢房里老眼昏花的厨师拿大锅煮出来的馊饭是不用吃了，薛家的家仆能被准许着进监看望投喂小主子了。
来送餐的是薛蟠平日里混闹常爱带在身边的小子，明明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孩，却因为生有几分女子的娇媚颜色，且左眼眸含角地方生了颗米粒儿大小的黑痣，所以被那没什么文化的呆霸王给叫做“秋眸”。
薛蟠形容污秽，凌乱发须间猛一抬眸瞧见秋眸，还以为自己死了身子升了天堂，他呆愣愣地扇了自己一嘴巴，瞪着一双痴呆样的目光喃喃道：“我的妈妈，这天上怎么的还有秋眸在……”
秋眸哭笑不得，把跨在手肘间的食盒给放在了地上，从里面一盘一盘地往外拿菜，他低声道：“大爷，太太说外头已经情人打点好了，只请大爷再在狱里头挨上两三天便能出去了……大爷，您干什么？”
只见薛蟠连滚带爬地赶到了牢房的栅栏面前，明明已经饿得瘦脱了相，却对面前一盘一盘的珍馐美味熟视无睹，不管不顾秋眸还在布菜的忙碌，隔着栏一把救抓住了他的手摩挲亲吻，恨不得含在嘴里嗟嗟才好。“人味，人味！宝贝儿你这香的，我都不知道多久没闻见了。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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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这场计谋失败了，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始作俑者黎玉的心态，他甚至还专门跑到敛亲王府去显摆，插着腰挺着肚对着敛亲王耀武扬威地说道：“得亏我神机妙算，先按照原定计划把薛氏送来的那批人参给换了次品，不然按照东平郡王的查证法子，怕是这案子都会粘在王爷的身上。”
敛亲王到底没敢把自己给作死，瞅着事态不能按自己心愿发展了便也没有执意僵持，十分自觉主动地把解药给自己灌了下去。如今虽然还只能静卧在床上将养着，脸色却也有了几分活人的血气。
“是，是，你立了大功，想要什么赏？”
黎玉想了想，道：”要不这讨赏的承诺先扣在王爷这，等日后我想到了什么东西，自己拿不来，便向王爷给讨来。“
你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啊，敛亲王头一次碰到像黎玉这样的，一肚子坏水不说在他面前还没什么奴才的自觉性。”你就不怕我赏给你一杯鸩酒？“
黎玉暗暗地在心里冷笑一声，面上却装作一派惊讶，手舞足蹈地大叫着：“请王爷恕罪！”一面还当真地跪了下来。李肃和他挨得近，黎玉这一跪身子前冲也便离得更近，他伸出手来把他的肩膀往后一推，力道控制得很好，硬是没让黎玉的膝盖挨到地面：“行了，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。”
黎玉笑嘻嘻道：“王爷是日后的主子，我哪儿敢装模作样。”
李肃沉吟了一会儿，实在没控制住好奇问道：“你为什么不怕我？”
“怕，当然怕，”黎玉满不在乎地说道，“只是王爷，我怕的不是您的如今，而是怕的您君临天下的日后。现在咱们是什么关系，盟友和合作伙伴，我需要王爷您来助我林家东山再起，王爷也需要我这根暗桩扫清前路，日后在朝堂上为您正名。用句酸不溜秋的话来说，咱两计划好的未来都有对方的参与，我如今是个对王爷有价值的人，王爷自然不会拿我怎么样。”
这说的是大实话，没什么能维持两人长长久久的相持，除了共同的利益。
李肃若有所思，黎玉却是展颜露了笑，他道：“王爷，且不必说这些酸溜溜的话题，现在把那些拦路的给扫清了才是正理儿。我们做了这些多的事儿，他们可不能再次地给爬起来。”
“罚没三十万两，革去皇商之职不在庶用，”说起钱来，李肃的低垂的目光也不可抑制地亮了一亮，他道，“没了钱又没了生意，除非他家家主是天皇老子在世再赶上一场天大的机缘，不然绝不可能再从这泥潭里翻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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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薛蟠出狱的前一天，官府派人来薛家查抄了罚款。眼瞅着银子被这些黑心肠当了官的一箱一箱地搬走，薛姨妈似乎一下老了十岁，颤巍巍枯槁如秋风落叶，也没什么疯妇行为，只一个劲儿地咬着下嘴唇说不出话来。
薛宝钗不忍再看，只扶着母亲回到房里坐下，接过了莺儿刚沏好的新茶双手给她奉上。可薛姨妈哪儿有心思喝茶？摆摆手拒了这份关怜。
薛宝钗却没放弃，只柔声细语地劝慰道：“妈妈好歹喝一口，您这两天进的吃食不多，若是肚里再没个暖和的底儿垫着，怕是明天就没法去接哥哥了。”
说到儿子，还是戳中了薛姨妈心里最柔软的一块肉，她一拳头捶在了软榻上，骂道：“这个孽障！”
“罢了，哥哥在牢狱里吃了大苦头，想来也是得了教训了，”薛宝钗倒是看得开，“以后哥哥如果踏踏实实做人做事，凭着薛家的底子，哪儿会没咱们的额好日子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