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顶的天乌压压的,地上的人忙碌碌的。旁边就是一望无际的青阳湖，波涛滚滚，随时可能突破那仅存的防线，一泄千倾。
赵画船和一众队人在扛沙袋,负责把堤坝填的再高一些,挖的沟渠引导湖水向低洼处流。
闷哼粗喘的气息在所有劳工嘴边猛吐,夹杂着汗水和蒙蒙细雨一齐滴到脚下的湿泥黄土，浑身上下每一处干净的地方,连鞋子包裹着厚重的粘土,步履越发艰难。
可烟波浩渺的湖面根本不在意着小小几千人的拼死抵挡，仿佛随意掀起的一个浪潮就能卷走这些无用功的可笑努力。
“快点！再快点！你她娘的没吃饭呀！”
监工的差役站在岸上,甩着长鞭，面目蛮横,凶神恶煞。一个挥便抽在沟壕里一位三十多岁的劳工身上,顿时皮开肉绽。
忍着剧烈的疼痛，劳工也不敢言语。低着头咬牙驮起装土的麻袋，颤颤巍巍地扶着壕壁继续前进。
“都是些贱骨头,非得抽才行！”
差役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去别的沟壕里巡逻了。
赵画船冷眼瞧着这一切，只觉得怒火难耐。可看着周遭埋头苦干的徭民，默不作声，甚至习以为常，只会更加拼命。又让自己的怒火无处发泄。
是啊,怎么可以反抗呢！手里掘土的锄头如何比拟权力的鞭子，弱小便是原罪。
一直生活在清水村的赵画船也从未与这里的官府人打交道，近些年风调雨顺，收成好，也没有什么压迫的事发生,日子过的还算滋润。
大晋朝皇权不下乡，寻常宗族事物有族老们处理，村子里地位最高的就是里正赵叙。
除了每年交赋税，服徭役时出面与官吏交接，其余时候里正还是和村里人一样要下地干活，并没有特别大的距离。
可现在自己才发现，在这个封建制度下，人命是可以被任意拿捏的，甚至连愤怒的资格也没有。
赵画船狠狠抓起装好土的麻袋，大概有五十斤，一个举力就轻松抬上了肩。踩着泥泞的湿土，朔利的眼神在蒙蒙细雨里隐藏的很好，左腹下的坎门穴隐隐松动，只差个合适的时机，便能突破。
从早上卯时一直干到午时，四个时辰后终于有了歇息的空隙。连监工的差役也疲乏了，都躲到临时搭建的草屋躲雨喝酒谈笑，而徭民们只能靠在沟壕里啃着窝头，和一碗连油沫也捞不着的菜汤。
赵画船的肚子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，赶紧钻进旁边林子里没人的角落。手脚利落地爬上树，把藏在树上的小包裹拿出来，里面有几块饼子和油纸包好一块的卤肉。
一股口水深咽，也顾不上手里间还沾着泥水，就把饼子往嘴里塞。
“终于回气了！嗝~”
拍着小肚皮，赵画船靠着树根稍作休息。朦胧细雨早就沾湿了头发，像扎满了小露珠，枝繁叶茂的树枝丫也能挡些雨。
也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，拢聚的密云什么时候会变成暴雨震怒下凡。所做的防御工事能不能抵挡这浩瀚天威，赵画船不敢去想，只觉得心头预警的迫切越发沉重。
抬眼望去缠绕青山，洪涛万顷，波谲云诡的青阳湖，下面到底藏着什么怪物，乌云都聚集在一处，化作一方云柱，连接天海。
铛铛铛~
开工的锣鼓又敲响，赵画船不得不收起包裹，从林子里出去回到工地上继续干活。